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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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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子翰被憤怒的林家人扭送至了大牢,負責審理此事的官員見著林崖一臉的憤怒,本著在他面前邀功的心態,給李子翰按了個殘害人命的重罪,判了他問斬。

不過傷心欲絕的李子翰到底是沒能撐到刑場,承安三十一年十月,他因一場風寒,死在了牢裏。

牢裏有知道內情的獄卒於心不忍,替他掩上了雙眼。

只是他那緊緊攥著什麽的手,卻怎麽也打不開。

“看來李子翰死後沒能放下這件事,一直在人世間徘徊游蕩,來到了百年後的現在。”歲宴拉開臥房內的椅凳,一手撐在桌面上,指尖一下下點著。

祈佑在一旁抱劍而立,順著她的話往下捋:“然後他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占了易瑾的身子,成為了現在這個易瑾,跟投胎成為謝婉的林玉婉結為夫婦。”

“可謝婉的身子不好,兩個人婚後沒多久,謝婉就開始出了問題,想來歷經千辛萬苦才走到這一步的李子翰是定然不會願意的。”

歲宴點點頭:“所以他又起了同樣的心思,這次是想要替謝婉……續命?”

不經意之間蹦出的這個詞,讓兩個人皆是一楞,頓時覺得寒從腳起。

這世間,真的有能夠給將死之人續命的法子嗎?李子翰又是從哪裏知道的?是他自己這百年來琢磨出來的,還說有人或者鬼教給他的?

祈佑看了眼謝婉的屍體,搖了搖頭:“不對,應該不是續命。”

“謝氏突然暴斃,是在蕓娘死後發生的。如果說是續命的話,為何謝氏會因為蕓娘而死?那樣子,倒像是謝氏和蕓娘二人命運相連,同生共死?”

同生共死?!

歲宴雙瞳微睜,腦子裏閃過了謝婉和蕓娘肩上共同出現過的那道傷疤。

祈佑沈浸在自己的推論中,沒有註意到歲宴的不對勁。

“看樣子,之前那位何儷娘,也是被李子翰用了這種招數奪走了性命。之前那位徐伯對何儷娘圖謀不軌,想必她死後也不願再回到這個宅子裏來。而蕓娘則是一直對易氏夫妻二人心懷感恩,這才在山頭裏一直徘徊,然後被我們撞見了。”

“方才李子翰在靈堂內大聲吵嚷著成功了…是否就意味著,他這個術法是從別人哪裏學來的?甚至可能說,他是偷學的?所以才會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成功?”

聽到他的想法與自己不謀而合,歲宴並沒有感到高興,反倒是心又往下沈了幾分。

若是真有這種喪盡天良的法子,被別有用心之人知曉了,怕是會引起軒然大波。

外頭的天漸漸發亮,卻依舊讓人看不見光明。

折騰了這麽久,歲宴長舒了一口氣,暗道了一聲幸好今日這身體還算爭氣,至少今日沒有犯困。

她重覆地將五指握緊又松開,眉頭緊蹙地感受著,那股鉆心的疼倒是沒有了,只是四肢還是稍顯無力,有一種鈍感。

歲宴心裏,這反噬的持續時間,也太久了吧。

祈佑看她面色不悅,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。

薄紗略帶淩亂地半遮半掩著手腕處,露出一半的瑩白細膩,倒是更添了幾分欲說還休的意味。

他想起了掛在劍柄上的那個玉佩,聽人說那是上好的玉石雕刻而成的,在日光下看,甚至還能看見裏頭似是有水光流動,那水色看起來,就像是宮裏頭出來的東西。

祈佑沒有進過宮,也不知道宮裏頭的東西該是什麽樣。

只是現在,他竟覺得若是這玉石被制成了鐲子帶在她手腕上,指不定分不走半點光輝。

“也不知那李子翰何時會來,姑娘若還是疼得厲害,不若先歇會兒。”祈佑說。

歲宴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向床上的謝氏,問:“躺在她旁邊歇嗎?”

畢竟常年同屍、鬼打交道,歲宴倒不是覺得和死人躺在一起晦氣,只是一想到這床上曾經躺過一個殘忍斷了兩個女子命樹的兇鬼,她就覺得有些膈應。

祈佑楞了一楞,目光在房內掃了一圈,沒有發現可以讓她依靠的東西。

他垂著頭,有些拘束地站在歲宴身後,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去。

看著他的背影,歲宴不解,尾音輕翹著問了一聲:“嗯?”

“姑娘若是不嫌棄,可以靠著我。”

祈佑的聲音越到後頭越發虛,最後兩個字還是歲宴等到他話音落了自己咂摸出來的。

她坐在沒有椅背的凳子上,擡頭看了眼祈佑,心思飄到了九霄雲外。

聽聞人世間女子使用的胭脂明明都是紅色,卻有不同的叫法。

也不知道祈佑的這耳尖,該叫做什麽紅。

李子翰在山間橫沖直撞苦尋不得出路,漸漸也明白了是歲宴和祈佑兩個人搞的鬼。

一想到謝婉的屍體還在家中,李子翰唯恐那二人下毒手,忙不疊地折返回了家。

只是當他剛一推門而入,就被從天而降的束縛打了個猝不及防,只得用手頂著,一臉憤怒地望著對面那並肩而立的二人。

現在的李子翰早已控制不住渾身的鬼氣,早在他進了宅子大門的時候,歲宴就已經做好了準備,就等他自投羅網了。

“跑了這麽許久,可累了?”歲宴饒有興致地看著他,“我們先好好坐下來聊聊?”

李子翰用眼神示意著身上那不斷往下壓的禁制,冷哼了一聲:“這是坐下來好好聊聊?”

似是覺得他的話有些好笑,歲宴用手指了指自己和祈佑:“我和他,才是我們。”

“蕓娘家中沒了親人,倒是缺了個幫她守靈的,”歲宴驟然擡腿,往李子翰的腿彎猛地一踢,“我看你倒是正合適。”

李子翰的雙膝往地上重重一磕,發出沈悶的聲響。

歲宴坐在椅子上,斜眼看他:“我們一件事一件事慢慢來,先說說吧,你為什麽要強占了易瑾的身子?”

“呵,什麽叫占了他的身子,明明是他占了我的人生才對。”

“富貴人家的獨子,從小就不用為生計發愁,明明有那麽好的家世卻偏生對經商不感興趣,要去做勞什子的大夫,真是天真的可笑。”李子明滿是不屑,“就憑他能分辨幾株破草藥的本事,該如何讓婉兒過上富足的生活?”

“我不過是讓一切回歸正軌罷了,易瑾該謝謝我才是。”

他這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,像是當真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錯處。

歲宴忽的覺得,他許是被這百年來的日子折磨得有些瘋魔了。

當初林崖看不起他窮酸書生的身份,強行要拆散他和林玉婉,這才造就了上輩子他們不幸的結果。

而這輩子,當李子翰看到林玉婉身邊多了個家世比他好了不知道多少的易瑾,長時間的自卑與愧疚將他的神志變得扭曲,久而久之,便生出了取而代之的心思。

“那你又是用的什麽法子,才讓旁人都覺得你就是易瑾?”歲宴又拋出第二個問題。

不過這次,李子翰倒是選擇了閉口不言。

歲宴淺笑一聲,對付這樣的硬骨頭,她可不是第一次。

只見她五指緊握,那本來用來束縛李子翰的紅光陡然收縮,將李子翰牢牢困住,只能蜷縮著身子癱倒在地。

“我既有本事能捉得住你,那自然也多得是本事能治你。若是不想受這等皮肉之苦,我勸你還是不要想著瞞我什麽。”

李子翰滿臉痛苦,卻依舊咬著唇一言不發。

見對他用刑沒有效果,歲宴決定換了個方式,舉起傘佯裝要對謝氏下手。

“既然你不怕疼,那我就換個法子吧!”

祈佑本能伸手去攔,卻在看見歲宴的眼神後瞬間會意,明白她這是為了拿捏李子翰,默默收回了手。

甚至還抽出劍抵在李子翰脖子上,一副要阻止他去救謝氏的模樣。

李子翰前有利劍,後有羅網,一時間進退兩難。

“住手!你們住手!有什麽沖著我來就行了!婉兒她什麽都不知道!”李子翰大喊。

歲宴勾唇一笑,道:“哦?剛剛不是還嘴硬嗎?現在怎麽想通要說了?”

她又折回凳邊坐下,眼神示意祈佑收回劍,撐著腮看著李子翰,挑挑眉示意他開口。

“我死後不知道過了多少年……一直在人間游蕩,渾渾噩噩地也不知道該去往何處,只能漫無目的地到處走……”

他說話的語氣慢吞吞的,還有些啰嗦,歲宴皺了皺眉,覺得有些不太對勁。

“後來有一天晚上,我飄到一個墓地,那天晚上很黑……”

歲宴忍住想要破口大罵的心思,只想問問他哪天晚上不黑。

可是就是這麽一晃神的功夫,眼前的李子翰忽而身形暴漲,黑氣在他周身縈繞,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亂竄,有幾股甚至直沖沖地朝著歲宴而來。

歲宴和祈佑立馬抽出武器來抵擋。

而李子翰則是趁著他們二人分神的功夫,掙脫了歲宴的禁制,揮著比之前更為鋒利的利爪朝著歲宴奔來。

若是在平時,這樣的突襲對於歲宴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,只是現在她的四肢有些遲鈍,來不及躲閃,被李子翰一擊而中,左肩上留下了四道撕裂的傷痕。

傷口不深,因著隱隱冒出黑氣,看起來也有幾分駭人。

“歲宴姑娘!”祈佑大喊一聲,劍刃刺穿了李子翰的後背。

可李子翰竟像是不知疼痛一般,只懊惱著方才的攻擊並沒能取走歲宴的性命,只得又擡起了手想要再給歲宴來上一擊。

祈佑在旁有些著急,忙不疊地喚出了一團純凈的火,打算拋向李子翰。

“別下殺手!”歲宴立馬喊道,“還有事沒弄清楚。”

若說方才的李子翰還有幾分書生氣,那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是個神智未開的獸類,一舉一動只能循著本能來。

歲宴知道,他現在已經完全被執念給侵蝕了。

這樣的鬼通常會激發出超越自己承受範圍之外的能力,歲宴怕他還沒來得及將事情交代清楚,就被執念吞了個一幹二凈。

“祈佑,你控住他!”歲宴吩咐道,“我有辦法。”

祈佑聽到她的話,想也沒想地就沖了出去,一個彎腰躲過了李子翰的攻擊,劍刃劃破了他的膝蓋骨。

就在此時,歲宴沈了沈聲,聲音變得縹緲。

“謝婉喜歡的,到底是從前的那個易瑾,還是你李子翰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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